想当初，他心觉走投无路，被他们弟救起，后又寄居刺史府，常得她关照。在他心中，苏清方一直是个知书识礼、玉洁冰清的人儿，怎么现在也一市侩味。

“苏姑娘，淮安不才，想娶你为妻。”

苏清方听到，想到，念到：“笙歌散尽游人去，始觉空……”

“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目光如炬啊。”苏清方夸，语气恣谑，笑容嫣然，衬着细长绯红的尾，一媚仪态。

暮初合，江畔垂柳次第燃起红绡灯，投在浮满杏的碧波浪中，渲一淌满胭脂的厚腻。白玉台上，琵琶弦歌不辍，胡旋舞蹈不止，更有文臣武将，赋诗行令，舞剑长歌。乐不可支。

“公来京城不久，可能对我家的事还不清楚，”苏清方接着，“我表哥贬官，弟弟外放，本也无权无势，现在更是捉襟见肘。公新科及第，锦绣前程。我家对你实在没什么裨益。”

“那就还在这园中。这里四面都有守卫，丢不了，说不定是迷路了，”李羡安排，“太晚了，让卫漪先回去吧。我带人去找，找到会告诉你们的。”

曲江园之大，足有百亩。李羡也没有绪，不过提灯围着园漫无边际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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篷船轻便，一动作就会带动舟摇晃。

李羡显然不觉得这两件事可以相提并论，目不转睛盯着苏清方，“那我换一个问法：如果柳淮安显赫，你会答应他吗？”

行至迷津渡时，恍见面粼粼，漾圈圈浑圆的涟漪，上亭舟小船轻晃。

四年，将近一千五百个日夜，也就这么过去了。

苏清方正自靠在边闭目小憩，忽觉一阵天摇地晃，慌忙睁。

苏清方略有嫌弃地挑眉，“殿下不是都听到了吗，还问什么？”

柳淮安心郁悒，轻轻叹一气，收拾起心情也准备离开，神一转，却见不远杏树后站着一名青年，双手叉在前，正是李临渊。

其实安乐已经派人找了小两刻钟，却是月黑风，台楼，毫无踪迹，不然安乐也不会来麻烦李羡了——不知为何，安乐觉李羡今天有心不在焉。

苏清方玩笑罢，又问：“殿下怎么知我在这里？”

声音一句定过一句，神情也是十二万分认真。

太？

李临渊，竟然就是当朝太？

柳淮安嘴角牵一丝浅淡的笑，语气苦涩且讥诮：“姑娘到底是觉得自己于我没有裨益，还是觉得我微寒，于姑娘没有裨益？”

树下的苏清方无声摸了摸腕上玉镯，缓缓弯起角，给了一个十分得的笑容，：“柳公能够金榜题名，是自己奋学广识，怎能尽数推给天意？”

若非皇帝力不济，恐怕会一直宴庆到天明。

再过几天又是清明了呢。

“你没说答应还是拒绝。”只说了利害。可偏偏，情不讲利害。

李羡挑眉，“杏还没有谢，就开始惜了？”

于时，一个内官趋行到青年旁，谦恭请：“太殿下，陛下找您。”

苏清方看清来者，又懒懒靠回船板，咧嘴发笑，全然没在乎自己给人造成的麻烦，“看过才发现，也没什么好看的。我若能成万众瞩目的状元或者探，或许能有意思。”

李羡拧眉，“问过门卫没有？”

李羡不置可否，提醒：“宴会已经结束了。”

***

“我也是小时候听老阿嬷说的。然后去数了，真的只有七天，”苏清方回忆起来，摸了摸船，“我小时候也会坐这样的船，去踏青游湖。”

苏清方竖起指，左右摇了摇，表情狭促，如似嗔，“太殿下，偷听可不是君所为。”

李羡听罢，指腹轻轻碾了碾，状似无意提起：“听说，柳淮安想娶你？”

柳淮安听到，瞪视着青年远去的背影，表情凝滞。

苏清方憨笑，“杏只能开七天，殿下知吗？”

“之前一直说，等试结束就去拜访，就是想着，若是有幸能得中，就……上门提亲……”柳淮安一边说一边握拳又松开，觉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沁的微微汗意，面上还是尽量放松，“上天垂怜，许我中，今天又在曲江宴上遇见，实乃缘分使然。”

“找了你半天，还以为在哪里，”李羡没好气，表情却更像是松了气，“不是要看曲江宴吗，怎么躲在这里？”

“面无风，船却在动。”李羡简单解释到，弯腰坐到船里、苏清方斜对面，将灯放置脚边。

“虽然我名次不，大抵要外任，肯定比不上你在京城繁华便利，但我会好好对你的！”

一唱三叹，落在“空”字上，隽永悠长。

也不要说什么冥冥中自有缘分。

“偶尔也想尝尝什么滋味。”

李羡摇。

“觉到了。”周遭都安静了，三两虫声。

何况柳淮安是个人穷志不穷的人，更不可能再上门。

苏清方一愣。

“不是老劝人别饮酒吗？怎么自己喝这么多？”

灯烛火随舟摇晃，一时明一时暗，投在两人衣裙，暗纹潋滟。

李羡不由驻足。

曲终人散。李羡正在置最后一些收尾事宜，却见安乐微有担忧而开，与他耳语：“卫漪说苏清方宴会中途离开了一下，现在还没回来。让我帮她找一下。”

柳淮安不至于逢人说这事，只剩下一个可能。

来人颀秀，手指也修长，一探一撩，帘幕搴开，橘灯火一下盈满狭窄的船舱，照清青年分明的五官，映亮佳人酡红的脸颊。

四面帘栊垂落，罩一方狭小昏暗的天地。

燕也飞去。

苏清方随着舟晃悠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着酒壶，玩笑一般的语气：“比如——太殿下吗？”

苏清方睫羽轻眨，沉默良久，最终也没说什么，礼数周全地福了福，绕步离开。

苏清方轻笑，“太殿下在朝堂上难也要一个明确如是或不是的答案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吗？”

“问过了，没见到。”安乐回答。

“哥哥你也当心些。”安乐叮嘱。

***

第69章 月迷津渡

“我知。”李羡应，同人分而去。

“然后把柳淮安捞了起来？”

他这么问，当然是问她喝了多少。

“我早说过，我不是君，”李羡毫不心虚，“如果柳淮安真的上门提亲，你待如何？”

柳淮安闻之蹙眉，满脸不可置信，还有些隐怒，“苏姑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？我是真心求娶姑娘的，并不怀功利的心思，也不在乎姑娘家境如何。姑娘难一直是这般想我的吗？”

说句实话，哪怕是四年前，苏清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柳淮安，不过遇见说几句话，何况四年没联系的今天。

呵，呵呵，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。士哪里比得上太呢。柳淮安心想。

李羡打量了苏清方两，“喝酒了？”

青年原本在看苏清方离开的方向，似乎注意到旁侧柳淮安锐利的视线，也把目光转到了柳淮安上。脸上没有太多表情。又或者隔着一段距离，柳淮安看不来。

苏清方望了望绝好的天空，净明朗，有而发：“可能……是在京城呆久了吧……”

听起来像是舍不得京城的阜盛。

苏清方摇了摇手里的酒壶，瓶声空，昭示里面已所剩无几，“黔江，不愧是贡酒，一都不辣咙，回甘无穷。我也算托殿下的福，喝到了。”

原是一人提灯登船，动作不小，显几分轻狂作风。

可……他们不是已经四年没见了吗？

苏清方摇，娓娓讲：“他是夏天落的。因为发洪家里被淹，万念俱灰。我当时和平一起去遭难的乡里找我爹，路上遇到，就救了他。”